黎青鸢见我背着箩筐进屋,站起身躲了躲。
大概身上的泥土味,又冲到她鼻子了。
看见我箩筐里的满满的菌子,她终于露出一些愧意。
“怎么还去做这些苦差事?”
“现在…… 有钱了。”
后半句,她说得极轻。
前世,她走后,我会定期收到一笔钱。
刚够我在村里的生活的花销。
想多走远一步,都不可能。
我没有解释,只是说,“闲着没事,习惯了。”
说罢,拿起桌上草药,开始做香熏的驱蚊包。
熏蚊虫的草,一星期就没了功效。
苏小瑶腿上已经被咬起了一片红疹。
不知为何,我再没有前世的心疼。
苏小瑶见我在弄草药制香熏,略微有些嫌弃,“爸,进了城就不会再有蚊虫了,你没必要做这些东西给我们。”
是啊,她们黎家人,一向是不稀罕我的任何东西的,甚至还笑话我一个男怎么会做香熏包这种女人才会的手艺。
前世,那辆黑色的轿车开走之前,我红着眼眶,往苏小瑶怀里塞了许多东西。
然而,都被扔在了半路,甚至还没到村口。
村头的大爷一看就是我做的香熏包,带回来给我时,看我的眼神,既怜悯,又揶揄。
我只以为,那是黎先生的意思。
可是,当我特意到县里买了一部手机,想着能与她们保持联系。
每次视频,苏小瑶都很不耐烦。
“我的马术课开始了。”
“顾叔叫我了。”
我又省吃俭用、长途跋涉,偷偷去她的学校找她。
她看见了我。
却飞奔上车。
生怕我喊出她的名字。
看到那跑走的身影,我终于意识到,不是香熏味淡了,是人心空了。
后来,我再也没有去找过她。
直到她成年。
那时我积劳成疾,医生说我没有多少日子活了,我打电话给黎青鸢,她沉默许久,只是说,“我给你安排医院吧。”
可我不想治病,我还想最后见见女儿。
所以我穿了我最好的衣服,用所剩不多的积蓄做了头发,去了她盛大的成人礼。
“小瑶,你不记得爸爸了吗?”
可她亲热地挽着顾晋宇,嫌恶地看着我说,“你是谁?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家庭?”
黎青鸢在一旁什么也没说。
豪门的精明势利,刻薄寡恩,在她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觥筹交错的宴会,我像一只阴暗的老鼠,被赶到街角,最终被一辆疾驰的货车撞倒。
躺在地上看着天的时候,泪水从我眼旁滑落。
上天待我,如此刻薄。
然而再一睁眼,我却回到了黎家来认亲的那一天。
这次,我不会再做那般可怜可悲的蠢人了。